離婚損害賠償案件的審理思路和裁判要點

發(fā)布日期：2023-04-04 來源：華商龍崗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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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離婚損害賠償案件涉及損害事實、證據(jù)效力、兜底條款、賠償數(shù)額等問題，故在審理中的存在諸多難點，上海一中院法官針對該類案件的審理思路和裁判要點進行梳理、提煉和總結，具體內(nèi)容如下：

離婚損害賠償是指因夫妻一方存在重大過錯致使婚姻關系破裂，無過錯方可主張過錯方對其遭受的損失予以賠償?shù)姆芍贫取?/strong>《婚姻法》在2001年修訂時首次確立離婚損害賠償制度，《民法典》在此基礎上新增“有其他重大過錯”這一兜底條款，擴大了該制度的適用范圍。上述規(guī)定有利于有效制約婚姻過錯方、保障無過錯方的合法權益，彰顯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但在具體適用中也存在諸多分歧，亟待統(tǒng)一適法。本文結合司法實踐中的典型案例，對該類案件的審理思路和裁判要點進行梳理、提煉和總結。

目

錄

01 典型案例

02 離婚損害賠償案件的審理難點

03 離婚損害賠償案件的審理思路和裁判要點

04 其他需要說明的問題

一、典型案例

案例一：涉及損害事實的認定

譚某與劉某辦理離婚登記后，向法院提起離婚損害賠償訴訟，稱劉某長期對其實施家庭暴力，還與婚外異性同居多年，導致夫妻感情破裂。為此，譚某提供雙方爭吵的錄音和報警回執(zhí)單、劉某與異性開房的視頻截圖以資證明。劉某否認其實施家庭暴力，亦否認同居事實，表示雙方婚后因常有爭吵、感情不和而離婚。此外，劉某承認其確與婚外異性開過一次房，但當時已在與譚某辦理協(xié)議離婚的過程中，不應成為譚某提起該訴的理由。

案例二：涉及證據(jù)效力的判定

張某與王某結婚后，王某被公司外派出國。王某回國后，因偶然機會發(fā)現(xiàn)張某的筆記本和一些避孕用品、藥品。筆記本內(nèi)，張某以《邁克的風流韻事》為題，撰寫了主人公邁克與多名女子有染的文字內(nèi)容。王某閱讀后認為邁克即為張某的化名，遂起訴離婚，并要求張某賠償感情損失。張某辯稱，作為王某起訴依據(jù)的筆記本系其排遣寂寞的方式，內(nèi)容并非事實，故不同意離婚與賠償損失。

案例三：涉及兜底條款的界定

黃某與方某結婚15年，育有一女13歲，夫妻雙方因女兒教育問題產(chǎn)生矛盾。方某對女兒是否親生產(chǎn)生疑慮，遂帶女兒前往鑒定機構進行親子鑒定，結論為方某與女兒不符合遺傳定律，即排除存在親子關系。方某遂起訴要求與黃某離婚，并要求黃某承擔損害賠償責任。訴訟中，黃某同意離婚但不認可鑒定結論，亦不愿另行進行親子鑒定。

案例四：涉及賠償數(shù)額的確定

董某與陳某協(xié)議離婚后，董某訴至法院，稱雙方結婚后發(fā)現(xiàn)陳某存在嫖賭毒行為，給己方帶來嚴重的精神打擊和心理創(chuàng)傷，導致雙方感情破裂而離婚，請求陳某支付離婚損害賠償20萬元。陳某承認自己因賭博行為被行政拘留，在婚姻中存在一定過錯，但認為董某提出的離婚損害賠償金額過高。

二、離婚損害賠償案件的審理難點

離婚損害賠償既可依附于離婚訴請?zhí)岢觯挚稍陔x婚后單獨主張。該類糾紛呈現(xiàn)過錯事實隱密性、矛盾沖突激烈性、定性裁量復雜性等特點，如何精準把握案件事實和法律規(guī)定，作出符合法理情的裁判，存在諸多難點。

（一）損害事實認定難

由于《民法典》第1091條、最高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婚姻家庭編的解釋（一）》第1、2條對于損害事實的表述較為概括、抽象，容易產(chǎn)生不同理解，認定損害事實存在一定難度。

例如，“虐待”和“與他人同居”應當是“持續(xù)、穩(wěn)定”的，但司法解釋對何謂“持續(xù)、穩(wěn)定”的狀態(tài)卻缺乏具體界定，且由無過錯方證明該種狀態(tài)也存在困難，造成不同法官對事實認定可能存在差異。

又如，關于家庭暴力的認定，如何與一般的家庭沖突相區(qū)分亦需厘清。

此外，離婚損害賠償以“損害結果”實際存在為基礎，其中有關人身、物質(zhì)、精神損害的認定往往需要運用經(jīng)驗法則，這也極大地考驗法官的裁判能力。

（二）證據(jù)效力判定難

由于家庭婚姻生活具有長期性、私密性，而傷害行為是非持續(xù)的，相應證據(jù)也易滅失，即便有所舉證，施害方的過錯與無過錯方受損后果的因果關系也成為證明難點。原因在于：其一，提出訴請的主體一般為需要舉證的無過錯方，常因證據(jù)不足致使權益難以得到保護。其二，受害方為防止被對方發(fā)現(xiàn)，往往采取偷錄偷拍、跟蹤、私拆信件等秘密手段取證，間接證據(jù)乃至瑕疵證據(jù)較為普遍。其三，無過錯方需提供達到民事訴訟法相應證明標準的舉證，而證明標準較高常導致無過錯方陷入舉證欠缺的窘境。

（三）兜底條款界定難

對于無過錯方有權請求損害賠償?shù)姆ǘㄇ樾?，《民法典》新增“有其他重大過錯”這一概括式兜底條款。由于兜底條款的規(guī)定不夠明晰，需由法官根據(jù)案件具體情況，結合過錯情節(jié)、損害后果等因素，對過錯方是否存在重大過錯進行認定。實踐中常出現(xiàn)的通奸、賣淫、嫖娼、賭博、吸毒等過錯行為，同樣可能導致雙方離婚并給無過錯方造成物質(zhì)和精神的雙重損害，而上述情形是否可直接適用該條款規(guī)定，實踐中尚存爭議。

（四）賠償數(shù)額確定難

離婚損害賠償包括物質(zhì)損害賠償和精神損害賠償。由于導致離婚損害賠償?shù)那樾尾煌?，故需結合相應的法定因素、酌定因素，對賠償?shù)膬?nèi)容和數(shù)額予以綜合考量。離婚過錯方承擔賠償責任應以其行為所造成的實際損害為基礎，但在實際裁判中，缺乏量化實際損害的標準或者進行“酌情認定”的具體規(guī)則。針對精神損害賠償情形，在適用最高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一般侵權損害賠償規(guī)定的同時，考慮到離婚損害賠償制度的特殊性和事實認定的復雜性，在確定具體賠償數(shù)額時還需適用情理法相適應原則，因此處理難度較大。

三、離婚損害賠償案件的

審理思路和裁判要點

法院審理離婚損害賠償案件，首先，應依法審查案件是否滿足離婚損害賠償請求的要件；其次，要甄別當事人主張的情形是否屬于離婚損害賠償?shù)姆ǘㄊ掠?；再次，要判斷當事人提供的證據(jù)能否構成相對完整的證據(jù)鏈以支持其主張；最后，若當事人的請求可予支持，還需結合離婚事由審慎確定離婚損害賠償?shù)木唧w數(shù)額。

（一）離婚損害賠償請求權的審查要件

該類案件的特殊性，首先體現(xiàn)在請求權的特別要求上，審查請求權時具體需要注意以下幾個方面：

1.主體條件

享有離婚損害賠償請求的權利主體是具有合法婚姻關系的無過錯方。因此，應注意排除不屬于離婚損害賠償請求權行使主體與對象的情形：

（1）離婚損害賠償針對的義務主體是有過錯的配偶，對于與過錯方損害行為有關的第三者，無過錯方不能向第三者要求離婚損害賠償，只能通過其他途徑如主張侵權損害賠償?shù)染S護權益（2）該項制度的目的是對夫妻中無過錯方因?qū)Ψ竭^錯導致離婚而受到的損害進行救濟和撫慰。因此，遭受過錯方損害行為的子女等家庭成員，無權向過錯方提起該訴請。

2.時間要件

提起離婚損害賠償請求的時間是否符合規(guī)定，應當區(qū)分以下情形作出處理：

（1）夫妻一方不起訴離婚而單獨提起請求的，法院不予受理。

（2）無過錯方作為原告提出請求的，需在離婚訴訟的同時提出。

（3）無過錯方作為被告的離婚訴訟案件，被告不同意離婚也未提出離婚損害賠償請求的，若判決離婚可就此單獨提起訴訟。

（4）無過錯方作為被告的離婚訴訟案件，一審時被告未提出賠償請求，二審期間提出的，應當進行調(diào)解；調(diào)解不成，應告知當事人另行起訴。雙方當事人同意由二審法院一并審理的，二審法院可一并裁判。需注意的是，本情形及上述情形（3）中“離婚后一年內(nèi)起訴”的除斥期間規(guī)定已廢除。

（5）當事人在婚姻登記機關辦理離婚登記手續(xù)后，以《民法典》第1091條為由向法院提出請求的，除非在協(xié)議離婚時已經(jīng)表明放棄該項請求，否則應當予以受理。

3.積極要件

無過錯方提出離婚損害賠償請求的，必須具備以下要件：

（1）行為人對于離婚主觀上必須存在過錯，該過錯是導致離婚的原因，否則不能支持離婚損害賠償訴請。

（2）導致離婚的過錯情形應屬于法定情形，若過錯不屬于法定情形的，離婚損害賠償訴請不予支持。

（3）過錯方的損害行為造成損害結果，且損害行為與結果之間存在因果關系。未造成損害結果的，因損害行為不構成對無過錯方合法權益的侵犯，也就無需賠償。

4.消極要件

在審查離婚損害賠償請求權要件時，需對排除適用離婚損害賠償制度的以下要件進行審查：

（1）無過錯方在協(xié)議離婚中明確放棄離婚損害賠償請求；

（2）主張賠償一方也存在過錯；

（3）過錯責任人只能是配偶一方。

（二）離婚損害賠償?shù)氖聦嵳J定

1.“重婚”的認定

重婚包含兩種情形：一是有配偶者與他人登記結婚，即法律上的重婚；二是有配偶者雖未與他人登記結婚，但以夫妻名義對外共同生活，即事實上的重婚。對此，尤需審查事實重婚和婚姻過錯方與他人同居的區(qū)別，主要在于是否存在對外示明虛假“夫妻身份”并得到他人認可的事實。因此，在審查是否存在以夫妻名義對外共同生活的事實時，應結合事實重婚“夫妻身份”的公示性與公認性的本質(zhì)特征進行認定。

2.“家庭暴力”的認定

關于家庭暴力的認定，實踐中存在一定分歧，但已形成以下共識：

（1）甄別暴力類型及其危害性。身體暴力往往表現(xiàn)為毆打、捆綁、殘害、限制人身自由等方式；精神暴力主要表現(xiàn)為侮辱、謾罵、誹謗、宣揚隱私、人格貶損、恐嚇、威脅、跟蹤、騷擾等行為。需要指出的是，暴力后果應達到導致雙方離婚并需賠償?shù)某潭取?br style="margin: 0px; padding: 0px; outline: 0px; max-width: 100%; box-sizing: border-box; overflow-wrap: break-word !important;"/>

（2）在因家庭暴力引發(fā)的離婚損害賠償案件中，法院在認定過錯方的相關行為是否屬于家庭暴力時，不以該行為造成傷害后果為前提，只要過錯方作出暴力行為即可認定。

（3）區(qū)分家庭暴力與一般家庭沖突。家庭暴力強調(diào)一方經(jīng)常對另一方實施身體及精神上的嚴重加害，而非偶發(fā)的、不特定的、危害后果不大的家庭沖突。如案例一中，離婚協(xié)議記載雙方因生活瑣事吵架，并未提及因家庭暴力導致離婚，且僅憑訴訟中所述的一次雙方吵架、打架也難以認定為家庭暴力，故法院未支持譚某以該情形提出的離婚損害賠償請求。

3.“與他人同居”的認定

與他人同居，是指有配偶者與婚外異性，不以夫妻名義，持續(xù)、穩(wěn)定地共同居住。一般情況下，該項事實的認定應把握以下四方面特征：一是當事人有較為固定的住所，二是保持較穩(wěn)定的性關系，三是持續(xù)或較長時間在一起共同生活，四是雙方不以夫妻名義共同生活。

4.“虐待、遺棄”的認定

持續(xù)性、經(jīng)常性的家庭暴力，可以認定為“虐待”。在事實認定時應審查相關證據(jù)能否反映損害行為具有持續(xù)性、經(jīng)常性狀態(tài)這一顯著特性?！斑z棄”指的是夫妻間對年老、年幼、患病或沒有獨立生活能力，需要扶助、撫養(yǎng)的另一方或其他家庭成員，故意不履行其應盡義務導致離婚的行為。被虐待、遺棄的對象，可以是夫妻無過錯方，亦可是其他家庭成員。此處的家庭成員，應為組成相對穩(wěn)定家庭基本結構的近親屬，如共同生活的一方或雙方父母、未成年或無獨立生活能力的成年兄弟姐妹等。

（三）離婚損害賠償?shù)淖C據(jù)審查

因婚姻關系的私密性不利于證據(jù)留存等，法院可以適當采取釋明法律、放寬舉證期限、發(fā)放調(diào)查令或由無過錯方申請司法鑒定等方式，對負有舉證證明責任的無過錯方提交的證據(jù)進行審查。經(jīng)審查，待證事實的存在具有高度可能性、蓋然性的，予以采納；而過錯方為反駁待證事實提交的證據(jù)，如反證也無法證實真?zhèn)蔚?，則不予認定。審理時應嚴格審查直接言詞，善用間接證據(jù)，限制非法證據(jù)，引導補強瑕疵證據(jù)，審慎運用經(jīng)驗法則，綜合判定能否形成完整的證據(jù)鏈。

1.“重婚”的審查

對于是否構成法律上的重婚，應以生效刑事判決的認定為準。對于事實重婚，實踐中一般可通過以下證據(jù)查明是否存在以“夫妻名義”共同生活的事實：

（1）與他人舉行結婚儀式；

（2）一方生病手術時另一方以配偶的名義簽名或陪伴；

（3）婚外生子的，雙方以父母的名義在出生證上簽名；

（4）在雙方所購住房上以夫妻名義登記或在所住小區(qū)的物業(yè)處登記為夫妻；

（5）一方重婚行為被發(fā)現(xiàn)后，向另一方出具的悔過書或保證書；

（6）除上述證據(jù)外，住所周圍群眾、當事人親友的證言亦可作為重要證據(jù)。

2.“家庭暴力”的審查

家庭暴力不僅包括身體暴力和性暴力，還包括精神暴力等，因此證據(jù)的內(nèi)容和表現(xiàn)形式復雜多樣。同時，由于家庭暴力具有隱蔽性、缺乏即時救助性等特點，舉證較為困難。實踐中為查清事實，可先由無過錯方承擔基礎舉證責任，提供確實充分的基礎性初步證據(jù)后，根據(jù)實際需要依法釋明舉證規(guī)則并要求對方提供相應的反駁及反證。如存在家暴過錯方的悔過書或保證書，在確認其真實性、合法性的基礎上，可作為家暴的初步證據(jù)。之后，根據(jù)雙方陳述，綜合全案證據(jù)，運用邏輯推理、經(jīng)驗法則作出判斷。實踐中以下證據(jù)較為關鍵，應審慎審查：

（1）受害人的報警記錄以及出警記錄、訊問筆錄、詢問筆錄、行政處罰決定書等公安機關對案件的處理記錄及相關公文書證。

（2）錄音錄像、短信、電子郵件、聊天記錄截圖等反映案件事實的視聽資料證據(jù)。

（3）診斷書、病歷、收據(jù)等就診醫(yī)療資料以及受傷照片、視頻、司法鑒定部門的傷情鑒定意見。

（4）受害一方向單位、婦聯(lián)、居委會、村委會、反家暴社會公益機構等部門求助的證據(jù)以及基層組織處理或調(diào)解的證據(jù)。

（5）近親屬、鄰居的證人證言，以及與子女年齡、智力相符合的證人證言。

3.“與他人同居”的審查

由于與他人同居行為具有隱秘性，該種情形對提供證據(jù)方的要求比較高，且易涉及個人隱私或其他權益，有些無過錯方往往通過秘密手段取得相關證據(jù)。因此，審查無過錯方舉證的合法性尤為重要。對于通過嚴重侵害他人合法權益、違反法律禁止性規(guī)定或者嚴重違背公序良俗的方法形成或者獲取的證據(jù)，不得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jù)。

實踐中，審查相關證據(jù)時應持謹慎態(tài)度，如以暴力或欺騙等不法手段收集他人證言、證物等方式取得的證據(jù)，因采集方式的不正當而排除其合法性。然而，若采用并非國家禁止使用的錄音筆、手機等設備，在自己家中或公共場所攝錄反映夫妻間矛盾的內(nèi)容，未涉及他人權益或公共利益，則不屬侵犯他人人格權、住宅權等民事權益，所獲證據(jù)不應輕易排除。

此外，需重點審查對證明同居事實具有重要作用的證據(jù)，如包含同居內(nèi)容的過錯方的保證書或悔過書、同居居所處的公共監(jiān)控視頻、無過錯方為解決感情糾紛與過錯方以及同居另一方的聊天記錄、過錯方的當庭陳述及對同居證據(jù)所作的解釋、相關證人證言等。如案例二中，筆記本所載內(nèi)容的指向并不明確，與避孕用品等均非婚姻出軌的直接證據(jù)，王某又無其他證據(jù)予以佐證，故無法支持王某的訴請。

4.“虐待、遺棄”的審查

相關證據(jù)中，如有法院作出的構成虐待罪、遺棄罪或其他關于家庭暴力犯罪的生效刑事裁判文書，則可直接作為認定相關事實的依據(jù)。此外，應當重點審查受害方的陳述、證人證言以及相關病歷資料、生活照片、錄音錄像資料等證據(jù)，當然過錯方的辯解也應一并審查，并注重證據(jù)之間的關聯(lián)性，由此綜合作出判斷。

（四）離婚損害賠償兜底條款的界定

《民法典》新增的兜底條款系概括式規(guī)定，審理中可根據(jù)具體案件情況，結合過錯情節(jié)、損害后果等因素，對過錯方是否存在重大過錯進行認定。審理過程中，在適用該兜底條款時，應把握“審慎從嚴”的原則，必須嚴格判斷相關情形是否與前述四項法定情形具有相當性，即一方過錯能否達到與前四項相近的嚴重程度，并且導致夫妻離婚，如果過錯達不到“重大”的程度則不應適用該條款。

對于婚內(nèi)與他人私生子女、通奸、賣淫、嫖娼、賭博、吸毒等過錯行為，如達到重大過錯程度，一般通說認為可支持離婚損害賠償。比如，若長期多次、屢教不改地實施大數(shù)額賭博行為或吸毒行為導致離婚，可視作達到重大過錯的程度。

此外，對于因一方判刑而導致對方與其離婚，如果犯罪行為系違反夫妻忠實義務的強奸、猥褻等行為的，則可以考慮認定為符合“其他重大過錯情形”，否則即使是性質(zhì)極其惡劣的罪行也不應適用該條款。實踐中較為常見的是與婚外異性生子甚至隱瞞該事實而造成無過錯方長期撫養(yǎng)非婚生子女的案件，一般構成其他重大過錯的情形。如案例三中，方某已有證據(jù)證明女兒非己親生，黃某同意離婚，但不認可鑒定結論，又不愿再作鑒定，則應依法推定私生女兒構成其他重大過錯情形。

（五）離婚損害賠償數(shù)額的確定

1.物質(zhì)損害賠償

物質(zhì)損失為婚內(nèi)一方實施損害行為引起的人身傷害損失、財產(chǎn)的實際減少、可得財產(chǎn)利益的喪失等。因相關可期待權益已包括在離婚家務勞動補償制度、離婚經(jīng)濟幫助制度這兩項離婚救濟制度中，故物質(zhì)損害賠償不包括喪失法定繼承權、喪失扶養(yǎng)請求權等可期待利益損失。物質(zhì)損害賠償一般以過錯方行為所造成的實際財產(chǎn)損失多少為賠償依據(jù)，如獲取人身保護令的費用、心理康復費、親子關系鑒定費等損失。

2.精神損害賠償

判斷精神損害程度具有較強的主觀性，為適當限制法官的自由裁量權，促進司法裁判尺度合理、統(tǒng)一，應遵循三項原則：一是撫慰為主、補償為輔原則。通過賠償，達到撫慰婚姻無過錯方心理創(chuàng)傷和精神痛苦的目的，實現(xiàn)對過錯方的有效制裁。二是適當限制原則。各地對精神損害賠償數(shù)額的最高限額等有規(guī)定的，以有關規(guī)定為準。三是酌定原則?；诰駬p害涉及的生理、心理及人格利益損害難以判斷，必須由法官根據(jù)不同損害的情形酌情確定。

由于精神損害沒有一定的物理形態(tài)，受害的無過錯方很難舉證，也難以量化計算。實踐中，在確定離婚精神損害賠償數(shù)額時，一般采取法定加酌定的綜合方法。所謂法定標準，即按照最高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第5條規(guī)定，綜合侵權人過錯程度、具體情節(jié)、造成的后果、獲利情況、侵權人承擔責任的經(jīng)濟能力、受理法院所在地的平均生活水平等六項法定因素進行確定。

如案例四中，法院綜合陳某的行為方式、過錯程度、對董某所造成的損害等因素，并考慮陳某需支付兩個孩子的撫養(yǎng)費以及陳某經(jīng)濟負擔能力較弱、當?shù)仄骄钏捷^高等因素，對董某的離婚損害賠償訴請予以部分支持，酌定由陳某支付董某精神損害賠償3萬元。

由于離婚損害賠償制度本身的特殊性，若僅考量一般侵權損害賠償?shù)姆ǘㄒ蛩?，則難以準確、公平地確定賠償數(shù)額。因此，還應根據(jù)不同的過錯情形，結合離婚損害事實，從以下方面酌情考量：

（1）夫妻共同財產(chǎn)的總額及分割比例。

（2）婚姻關系的持續(xù)時間。婚姻關系持續(xù)時間越長，無過錯方的精神痛苦越深，應給予更多賠償。

（3）過錯持續(xù)時間長短及離婚時過錯方對其行為、后果的認識態(tài)度。其中，存在家暴行為的，應對家暴行為的方式、頻率、場所、施暴者的主觀心態(tài)、損害后果的嚴重程度等因素予以綜合評判；構成虐待、遺棄行為的，應當將不履行扶助、撫養(yǎng)義務的時間作為考慮因素。

（4）雙方的年齡及健康狀況。

（5）無過錯方離婚時的收入狀況及此前為消除損害而產(chǎn)生的經(jīng)濟損失。

（6）損害給無過錯方工作、生活帶來的負面影響。

四、其他需要說明的問題

實踐中，容易混淆的是離婚損害賠償與離婚補償并存情形的處理。離婚補償適用公平原則，享有請求權的是對婚姻承擔較多義務的一方。離婚損害賠償適用的是過錯原則，享有請求權的是無過錯方。如果同時出現(xiàn)兩種情形應一并適用，不能相互抵銷或吸收。

來源：上海一中法院、山東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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